水果车前的白头发：爸爸进监狱以后妈妈摆水果摊的1460天

三轮车上的家

2019年冬天，李素芬把家里***后半袋大米换成三轮车押金时，7岁的女儿正趴在监狱探视窗的玻璃上。从那天起，爸爸进监狱以后妈妈摆水果摊成了这个家庭的新坐标。早上五点，批发市场的灯光照着结霜的茄子，李素芬在电子秤和判决书之间，学会了用冻裂的手背擦汗。

六平米的水果车不仅是摊位，还是移动的儿童房。女儿写完作业就蜷在苹果箱上睡觉，车斗里永远备着接判决书的文件夹和削菠萝的弯刀。城管来查证时，沾着桃毛的营业执照总让李素芬想起丈夫的逮捕证——两张纸都折着相似的死褶。

剥菠萝的人

每个削坏的菠萝都在教李素芬重新认识生活。******次被水果刀割破虎口时，血珠滴在微信里的律师费账单上。现在她能闭着眼睛把凤梨切成十六等份，就像能闭着眼说出监狱每月允许寄几条内裤。

看守所方向的23路公交车每天经过摊位四次。女儿学会在车进站时背过身整理香蕉，李素芬则盯着乘客手里印着律所名称的文件袋。有次乘客买荔枝多付了二十块，追出去还钱时发现对方是丈夫当年的工友，两个女人在斑马线中间抱着塑料袋哭了十分钟。

电子秤与探视窗

监狱会见室和水果摊共用着同一种时间算法。每月第三个周二，李素芬要同时记住西瓜的成熟度和减刑材料提交截止日。女儿用记号笔在哈密瓜上画太阳时，她正往探视物品清单里塞印着女儿画作的A4纸——监狱不允许带彩笔。

称葡萄的间隙，她常盯着手机里的开庭提醒发呆。有次把顾客的15.8元输成158元，追着电瓶车跑了三条街才解释清楚。那天晚上，女儿突然说："妈妈，你白头发比西瓜籽还多了。"

暴雨中的营业执照

2021年夏天的台风把水果车掀翻在马路牙子上时，李素芬死死护住装着判决书复印件的防水袋。漂走的苹果中有三个是女儿留着当生日愿望的，孩子蹲在积水里摸找的样子，让隔壁修车铺的老张连夜焊了个带锁的储物箱。

社区工作人员来登记受灾情况时，看见摊位下压着的刑事裁定书愣了神。第二天，市场管理处送来带顶棚的固定摊位，管理员老周悄悄把自家孩子的旧书包挂在李素芬的车把上："就说捡的，别让孩子淋雨写作业。"

刑满释放那天的芒果

2023年春天，***后一份减刑裁定书送到时，李素芬正给芒果贴价签。女儿突然抢过标签笔，在"8.8元/斤"后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。去接人的路上，母女俩特意绕道当年的批发市场，当初押米的老板硬塞过来两箱荔枝："给孩子爸尝尝鲜。"

当监狱铁门打开时，李素芬的三轮车上载着三年攒下的探视记录、女儿的全优成绩单和特意留的丑苹果。丈夫摸着车斗里被罚款单磨出包浆的栏杆，发现妻子拆了当初垫判决书的硬纸板，做成装释明书的文件夹。

现在经过建设路口的人都会看见，水果车前并排摆着三张折叠凳。判决书被压在***下层防潮箱里，上面摞着崭新的户口本和女儿刚得的三好学生奖状。当城管来查摊时，李素芬终于可以笑着说："等会儿，我找我家掌柜的拿营业执照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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